其实片子看完挺久了,走出影院的那刻告诉自己我很想写点感受,可是一直忙得没时间,一晃从上映都奔进12月了,各种忙跳脚的年底,和朋友抱怨,某只说:“人生就是这样。”
讲真,观影之前对这部的了解还仅限于陈建斌,金马,某演员吸毒这类关键词,不知道为什么却对片子本身确实充满了期待,从知道这是陈大叔自编自导自演开始。现在想来,原因可能是来自于以往对陈大叔表演方面的不嫌弃,虽然甄嬛里皇帝与读书时脑补的外形差异挺大,但是不可否认,演得还是可以的,尤其你看,陈大叔往那一站就像个老实人,老实人第一次导片应该不难看。其次,作为演而优则导的一员,舍弃商业片,选择这么一部,还是挺想去支持一下的。
片名叫勺子,和厨房没关,和做人有关。
勺子取自北方方言,傻子的意思,整部片子讲述的故事其实也简单得很,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花了五万块为儿子减刑,结果刑没减成想把钱要回来,结果钱没要回来路上却捡了个傻子,想甩甩不掉,想扔不忍心,只得 给他吃给他穿给他找家人,结果却几经被骗,最后自己也成了个别人眼中的傻子。
在这个透着黑色幽默,看似荒诞的故事里,有三个人物印象比较深,拉条子,老三和大头,想来分别说一说。
首先,拉条子。其实对于他我是不太愿意用“傻”这个字眼的,私心更倾向于用“淳朴”,那种没有被物欲利益的社会改变的人身上最原始的东西。他处理事情的方式符合伦理和逻辑,你说他有错吗?没错。可是我们作为围观者却总在摇头说他傻。
其实,影院里看到这个人物的时候,我总想起几年前的佛山小悦悦事件,那个扶起小女孩的拾荒者。记得当时微博热议,有人为她点赞,有人痛批不作为的路人……还有一条微博我印象深刻,刚刚搜了一下,原话是这样的:“小悦悦被撞后,为什么陈贤妹会伸出援手?这绝不是偶然的,完全是受教育不够的结果。她早年没读过几天教科书,多年来又忙于谋生,不读书不看报,不注意理论学习,不主动接受宣传,没能改造世界观,结果导致良知未泯,天性犹存。”此言出自哈师大历史系某教授,我觉得道破了其中原委,放在拉条子身上同样适用。
老三这个人物,作为事件的旁观者,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说出文绉绉的“人生就是这样”,出场不多,倒是令人记忆深刻。作为小卖部的老板,见过一些世面,被社会改造得多,懂得一些人情世故,看清一些现实面目,像观影的许多人。
大头是个很重要的点,串起了很多情节和人物,可惜演员不争气,上映版应该是剪掉了不少。其实大头和拉条子的对手戏还是挺精彩的,即使这个版本的大头真的只剩下个大头和后背。拉条子几次被大头喊下车,后视镜里的身影越来越远,我都能脑补出那一刻拉条子手插袖子的站姿和迷茫不解的脸。这笑梗多次出现,也是屡试不爽。如果是完整版,可能更精彩,可惜了。
拉条子,老三,你想做哪一个?或者,真正遇到了事,你会做哪一个?
我觉得导演在片里表达了自己的价值观,或者说夹杂了自己的美好愿望,做拉条子不糟。你看儿子也减刑了,五万块也拿回来了。观影的时候,后排姑娘说:“傻人有傻福啊!”嗯,谁说不是呢!
到底怎样算作是痴傻,怎样算作是聪慧。有时,这不是智力范畴内的问题,更多的时候被用来描述一种处事法则。很多词汇的概念与含义,一旦到了中国就需要重新翻译,最终滋生出一种别具特色的潜含义。中国语境当中的执着和较真,通常被人讪笑作痴傻;而狡黠和圆滑则被赞美为聪慧。你看,有时候,褒义与贬义,在中国的标准暧昧而游移。
字面上的褒贬,谁都能区分,但他们更明白,文字意义上的褒贬与现实生活层面的利害,有时相互冲突。由此,我们必须选择一种实用主义的从事方式进行生活,但又总是把有些猥琐不堪的行为用暧昧的辞藻进行一次语义转换的包装。
所以,当你叫一个人傻子的时候,就有了复杂的况味,它夸赞了一个人,本分、老实、值得信赖,但同时也辱没了一个人,因为他愚钝、笨拙、不谙世事。很多事在中国需要按照潜规则去做,按照明规则去说。这是生存之道。
陈建斌饰演的拉条子,就是一个不懂得生存之道的人。更麻烦的事情在于,他放弃自己生存之道的同时,还总想把一切彻底搞明白,这样一来,就会戳破别人小心翼翼构建的生存之道。所以,人们厌烦他,躲避他,欺负他。他生存境况的困窘,来源于他总想把明规则和潜规则彻底打通,变成一条规则,把明面上说的话和暗地里做的事统一成一套系统,但他所处的环境,每个人都有两套语言法则,两张面孔,两套价值体系,根据所遇到的情况,随取随用,用后即抛,毫无心理负担。但拉条子不行。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傻子才只会使用一套系统。
从文本结构上讲,这部电影过于文学化了。它有一个毫不掩饰的首尾呼应的闭合结构。陈建斌遇到了一个粘着自己的傻子,一系列荒诞的事件之后,最终,陈建斌自己却成为了傻子。这其中的隐喻有些过于明显和直白,所以,如果从艺术片的标准去衡量,这不太高级。但从故事本身来看,这电影想要表达的内容很有意思。
《一个勺子》中的每个人物都处于一种似是而非的精神状态中,看似朦朦胧胧,难得糊涂,但实则精明透顶。对于生活,他们只攫取自己需要的、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部分,而对于实用性之外的一切,高于生存和物质哪怕一厘米的东西,他们都尽力避之不提,视而不见。这群人明哲保身,得过且过,绝不多嘴多舌,从不追根问底。
比如村长,一个看人下菜碟的典型,对于是非曲直,他不太关心,关心的是是否给自己惹事,是否对自己有利。他在羊圈门口指着拉条子说,“你卖人呢?”但你很快就会发现,他指责的其实不是这些,重点在于“你还独吞。”你看,如果你给他分一些,那这事就是另外的性质。对于他来说,事情的对与错,在于与他是否有利益相关性。
再比如,那个派出所民警,她所做的就是倾听,记录,给拉条子倒杯热水,超出一点都不会多做,这一切都还具备很现代化的说辞,“傻子也有公民权”。她不帮助傻子找家人,也不想太费心思去查找那些前来诈骗的嫌疑人。她就在那间几平米的办公室里,就坐在椅子上,这是个有趣的象征,她是固定的、雕塑化或者吉祥物化的、无实用性的,一种txt格式的存在,而不是可以运行的exe形式的存在;再比如大头哥,只看重利润、资源和人脉,其他的都像个笑话,他富有但仍然焦躁、恐慌,他的财富并不稳定,内心更无处安放。
这三个人代表了中国现实中三个人群的侧写,民警代表着体系内,大头哥应对着社会人,村长就是底层的民间。而全部这些人,都是空心化的,过着一种木讷的生活,完成工作也好,赚取钱财也罢,都是机械式的反应,大脑被自我取缔了,反正也不需要运转,运转就会产生麻烦和痛苦。而那个乡村小卖部的老板,一直在念叨着“人生就是这样。”这句哲学版片汤话成为了对那些人的座右铭:想不清的不想,接纳,顺从,从中寻找利益。这就够了。
对于他们来说,嘴是用来吃肉的,最好少说话;脑子是用来算计的,最好少思考。这里面的所有人都弃绝了精神,只供奉肉身。但拉条子做不到。他一直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但最后却好像就只有自己一个人错了。所有人都超然物外,只有拉条子置身事中。他老婆金枝子卡在了拉条子和那些空心人之间。想想,可能她最悲哀。
拉条子有他的信仰,一种在他看来执拗的,属于好人的,每一个人都应该遵守的信条,他认了后果也就是了;而空心人也有他们的信仰,利益、物质以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也不痛苦。但金枝子成了牺牲品。她没办法彻底弃绝人性中的光芒,有时甚至比拉条子还要善良,但她也没办法彻底变成和拉条子一样憨直,她接通了世俗,但又无法彻底世故。用哪个标准要求自己都于心有愧。更何况,她还有一层本能的母性,那个真正的傻子进了门,就莫名地喊妈,找她要吃的,思念儿子的坑突然也被填满了。
《一个勺子》的故事发生地被设定在乡村和县城的结合点,中国社会转型期完美的横截面,这里的一切都粗粝、现实、不加掩饰却又充满矫饰,有着满地的尘土和满眼的广告。在这个人类史上前所未见的转型期中,有些人自以为是,有些人不明就里,有些人把这种转折看做一次机遇,有些人只能沦为食物链的底端。人们在里面你争我抢,耗尽了人性中一切温润的部分。你不能粗暴地把电影里那些满脸疲态,眼神势利的人都归纳为失德者,他们就是空心化。在各种现实的挤压和飞速的变化下疲于奔命。对于这样不知所终的人们,你又怎能矫情地要求他们充盈呢?拉条子家里那群呆萌又肮脏的羊成为了这群人最好的镜像。每个人都在迷途。
那么,到底谁是傻子?那个智力上确实存在缺陷的人,是所有人公认的傻子,但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你很难说到底谁愚笨谁聪慧。你说拉条子傻,显然他是善良,但你说他精明,他又过得如此不堪;你说那些空心人傻,他们又如此精明,在生活里游刃有余;但你非说那些人聪慧,他们又像猪一样永远无法抬头看天。这一点最悲凉,一个扭曲的环境中,价值标准会变得混乱,混乱之后,人们为了活着,就不再有人的形态,我们像一滩污水一样可以随意迂回,因时就势,以求得自保和利益最大化。最终,我们加害于他人又反过来加害了自己。每个人都冲着别人喊傻子,每个人也都听到别人喊自己傻子。
(文/杨时旸)
这是一部让人坐立不安的电影,是真的,坐立不安。我第一次在影院里拿起手机,不是看时间,而是查剧情简介,查结局是什么。大概是年纪大了,心理承受能力差,我非常害怕这是一个坏的结局。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影片名的“一个勺子”指的不是一开始跟在陈建斌身后脏兮兮傻乎乎的傻子,而是陈建斌饰演的“拉条子”,这个好心捡了傻子却陷入连环麻烦中的普通农民。
但我没想到导演会用这种镜头语言去交代这个印证。结尾的时候,拉条子穿着傻子的大衣,拿出傻子的防晒帽戴上,被一群小孩追打。一切那么自然,一看就是在影片最开始就铺陈开了,而我们,一直没有发现。这并非宿命的轮回,而是一种善良加愚昧无知的必然结局,我们只是被动地被拖着往前走。
而末尾那个主观镜头,遮阳帽的帽檐挡住一半视线,小孩扔出的雪球迎面击中镜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冰花四溅。我知道导演是想用这个主观视角,让观众体会拉条子的状态和心情,而我的确感受到了雪球打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痛,冷得很。
说实话,我觉得在这部电影面前,即使是一直以捕捉真实展现小人物命运见长的贾科长都算是小资。
可是它非常尴尬。
同样是讲述小城市人物的命运,贾科长抓住的群体是小镇青年,多少混在大城市的青年都曾经有过小城镇的回忆,他们要么折腾出来了,怀念过往粗糙的感同身受的青春,要么落寞地,怀念混在街上意气风发的生活。同时,这些人是有消费力的,或者说,起码能给影片背书的。至于跟体制大环境相关的表述,更是某一些观众喜闻乐见的。
可陈建斌选的是更底层的农民,这些人就跟片子里拉条子和金枝子一样,对自己受苦的命运都不自知,他们怎么会在这个片子里找共鸣,他们当然也不会去电影院。而城市中的青年,很难在这部“农村电影”里面找到共鸣,那些可能引起共鸣的点在影片里展示得又过于粗粝和刺痛了。
那么,到底谁会为这部电影买单?
众所周知,去年的金马奖给《一个勺子》买单了。
作为电视演员陈建斌的导演处女作,提名5项金马奖,一举夺得了最佳男演员最佳导演两座奖杯,实在很厉害。
电影的质感很像一部新人电影,或者说一部优秀的学生作品,不精致。稍微有点熟悉金马奖的人,看个开头,就一定会恍然大悟,难怪它能得金马奖,它是金马奖会喜欢的路数。
如果奖项和人一样有趣味有取向的话,那金马奖大概会青眼的电影其实大家都有数。可能不够完全客观,可能狭隘,跟观众的趣味很大程度会不同,也不按照票房成绩来,甚至有一定的偏向性。但这也是为什么有这么多奖项,而每个奖项偏向性都不一样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如同我在金马奖的那篇观后感里写到,奖项,是告诉你,"一个人有同类",用陈国富的话来说,它代表“今年我们想鼓励哪个人或者哪个作品”。它按照它“关注”的这个领域去寻找这个领域上做出贡献的人、影片,如此而已。
看完这部电影,我对于它获得金马奖,没什么专业角度点评,只有一个普通观众的感叹:这种电影,如果连金马奖都不能给它应有的位置,又何况普通的观众,如果连金马奖都没获得,还有谁会知道会关注会给它更多的排片。
当然大家都知道,很多获了金马奖或者其他什么奖的电影我们也看不到,不关注甚至根本连名字都记不住,这也没错,这些哪有红地毯上女明星的礼服裙闪耀。
从放映厅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影院里一列海报,消失的凶手,怦然星动,什么魔术什么的,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大概会是什么样的片子,但是,真的,早知道看完《一个勺子》那么抑郁,我也愿意看那几部片子,哪怕是《火星救援》,我也能想到,不管多凶险多负面,结尾一定是正向价值观,导演和编剧一定会想法设法给我们一个好故事。那是商业社会的准则。
“人好有什么用,尽是被欺负,好人没好报啊!”
我就算是站在金枝子面前,也说不出反驳和安慰的话来。
我记得前天在朋友圈看到一篇热传的文章,说什么样的题目和观点能够引起100万+阅读,里面提到一个“好题目”,《你活得这么失败,大概因为你是个好人》。我毫不怀疑这篇文章的打开率和分享率会很高。“反鸡汤”这么流行,当然是因为人们已经不再相信传统的那一套东西。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潜移默化分崩离析。再说了,我今天经过前门附近,还看到墙上有一组《图说我们的价值观》,写着“牛奔草处去,人往高处走。”
陈建斌的演技有金马奖褒奖,蒋勤勤的演技经过时间考验,王学好因为众所周知原因镜头被删减得差不多了。令人惊喜的是《爱情公寓》里展博的突破性演出,我不是指他背面全裸,而是从一开始脏傻子的形象睡羊圈,到全片只有一个字台词喊“妈”的演技,我觉得他演技是成的,唯一的障碍和蒋勤勤一样,长得太好看了容易让大家出戏。
每个人演出的人物形象都很鲜明,警察合理合法的不作为,姑娘还给人热水喝我已经感激涕零,村长和老吃拉条子家羊羔子的三哥很讨厌,骗子都该死,大头哥这个人倒是有点复杂,结尾还钱这块我不太理解。
但最令我心惊的是那群孩子。他们承接了两个傻子最重要的连接工作,打金世佳傻子到陈建斌傻子,落定陈建斌“勺子”标签最重要的一环。他们完全是无意识的,没有纯粹的恶意或者其他的原因,好像“傻子就该打”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思想钢印。细思恐极。
新人导演陈建斌贡献了不少好镜头。除了最后的主观镜头,拉条子追车从一群花花绿绿跳着舞的广场舞大妈之中跑出来的运动镜头,去镇上经过一段空旷的山路那个大远景,一个小黑点在全景的一处,人显得特别渺小,都非常棒。他擅长使用重复的镜头,去强化某种东西,在你习惯这种重复之后,用一点变化打破,展示出他想表达的理念。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三次下车,拉条子在大头哥的后视镜里慢慢变小,然后是他主动下车,被大头打下车,两次变化,意味深长。
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加持的拉条子,人物形象也很完整,善良、经常被骗,前面有交代,细节也有,其他人的对手戏也很清楚,展示出合理的人物行为逻辑。
我原以为会看到《疯狂的赛车》或者《小武》,但这部电影最让我想起来的是意大利导演维托里奥·德·西卡的《偷自行车的人》。而且它显然比《偷自行车的人》更冷酷,正如51届金马奖的评语,“犹如照妖镜,让社会中的人无从遁形”。
所以在观影过程中,有好几次,我都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是想离席,是真的,坐立难安。
“一个傻子,他们要了他有啥用?”这是困扰了拉条子大半部电影的问题,但到电影结尾也没有给出解答。镇上最活络的最有社会知识的大头哥,也说“我怎么知道?我要是能知道这个事,还在这小地方呆着做啥?”
看到一篇观后感说“至此整部电影图穷匕见”,这当然并不是一部仅仅讲述“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的电影。
像《撞车》给我最大的感受,所有人都是加害者,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弱者欺负弱者。像《亲爱的》里面黄渤困惑的,“我做生意赔了,婚也离了,现在还把孩子丢了,已经是人下人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来骗我?”这一点,《一个勺子》里也有。而当陈建斌骂着村长打傻子的时候,这个问题显然更复杂了。人当然是有多面性的。这一点陈导挖掘得不深,但已经触及到了核心。
我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推荐这部电影,因为我看完了很抑郁,因为它提到的问题,我们非但不能解决,甚至不敢面对。大多数人像三哥那样,用一句“人生就是这样”草草交代过去了,回去喝口酒,啃个羊蝎子,蒙着头睡一觉算了。
思及此,我也只好说一句,“我跟你说部电影,你别去看啊!”
从话剧演员到影视剧演员,再到编剧、导演,是陈建斌的“跨界”,也是他的“变形”。电影《一个勺子》历经撤档、删减、补拍重重劫难,也有所“变形”,但幸在保证了完整的叙事和清晰的表达,尽管传递的是存在主义的彷徨和荒诞的呐喊。作为编剧、导演、主演的陈建斌,可以说是这部电影的作者,他也将《一个勺子》看做他的“精神自传”。他生活中是个像拉条子一样的“笨人”,不懂得变通,也会“犯傻”,他不知道是否还要坚持下去,所以在电影中寻找答案,而是否有答案,又是什么,每个观者都能在11月20日上映的电影中看到。
从《人民文学》上读到《奔跑的月光》,联系到众多的人与他人碰触后的新闻,陈建斌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们要不要去帮助别人?过去,我们可能是毫不犹豫的,但今天我们却会想这个想那个,当我们对于乐于助人的尝试产生怀疑,当好和坏的标准变得模糊,我觉得这个故事就很有意思。我只是对我们竟然开始思考、算计、衡量原本天经地义的事而感到遗憾。”这是胡学文的中篇小说《奔跑的月光》给陈建斌的感受,也是《一个勺子》的来源,电影中没有“甲壳虫”,只有“傻子”,那个傻子没有一句台词,只有单音节字“妈”,像是韩少功1985年创作的小说《爸爸爸》一样的寓言和隐喻。
创作电影《一个勺子》或许也是陈建斌“积压已久的一些本能的反应”,他说“生活中,我跟大家一样也会遇到迷茫、委屈的时候,有些坚持的东西也会发生动摇和反思,我因为受到挫折而改变,到最后我认定,对的东西还是要坚持。”而通过《一个勺子》,我们知道,他的坚持是对的。
(本文原题《屠戮羔羊与陈建斌的野心》,写于2015.12.10在百讲首看后;后于2017.01.02作为当代艺术课程的期末作业大量填补修正,于课程结束后重新发布。……如果有契机再修正吧(大概是没了 : P))
演员陈建斌的导演处女作《一个勺子》自2014年底在金马影展亮相后就赢得了影评圈的一致好口碑。可惜影片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过程却并不算顺利:主演之一王学兵因涉毒突然被捕,影片筹备许久的上映只得匆匆叫停,修修改改删去了八分钟,王学兵的正脸镜头也被精挑细拣抛出了正片,这才终于在一年后得以重见天日。抱着些许遗憾与怀疑走进影院,我却颇为惊喜地发现,影片的不得已删节并未为之减色,其仍然是一部近些年来中国少有的、尤其是院线片少有的、真正的艺术影片。而作为陈建斌首部电影作品(自编自导自演),其中显露出的导演野心也颇让人讶异。许多艺术电影作者都在尝试拍摄完全形而上形态的影片,试图用影像表出不可表之物,但其中或多或少都会显露出相对形而下的、作者本人根植于意识之中的政治倾向。而《一个勺子》则反之,它以一个相当形而下、似乎单纯在控诉社会现实问题的面目出现在众人前,内里却隐藏着一个形而上命题的魂;它被包装成强烈地域性的乡土梦幻,却拥有一个人类终极哲学问题的核——存在与虚无。我未曾读过该影片的原著小说《奔跑的月光》,因此这种似乎藏在编剧巧思中的命题形而上化是否来自原作者,我不得而知;而陈建斌对此表达又是否具有强烈自知,我亦不敢妄自揣度。但由其影片的高度符号化倾向,我们至少可以确信,陈建斌是头脑清醒、带有高度自我意识地创作这部影片的。
一、“羊”之线索:影片统述
《一个勺子》中,“羊”是最重要的意象,是将整部影片串接起来的线索,也是一项具有跨文化性的、复杂的多重隐喻。影片一开始,拉条子便与羊羔一同出场。羊圈是他们的生计,是傻子的住处。拉条子夫妇的善,在羊羔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羊羔,为它看病穿衣;也像照顾儿子一样照顾勺子,给勺子吃饭洗澡,穿羊皮袄。所以羔羊喊“咩”,傻子喊“妈”,声声相似。金枝子嘴上不愿意,却是喜到心里去(之后从其儿子的遭遇中,我们也可得知这一声声“妈”对金枝子的意义)。
后来,傻子走了,没时间穿上那羊皮袄;羊皮袄留在羊圈里,仿佛留下了一个坑,一步步引导着拉条子往里跳。
人来人往,把拉条子心中对人性的信念逐渐摧毁。金枝子气他老实被人欺,把他关在门外。他也开始怨恨软弱善良的自己。那个自我在心中一点点崩塌,而巨大的困惑取而代之,一点点吞没他。于是他宰杀了心爱的小羊羔,把先前视若己出的灵动生命变成一锅热腾腾的肉。这一步是转折性的,他在困惑中,从行动上屠戮了善良的自我。这份牺牲未能换到答案。他睡在羊圈里,披着羊皮袄,一如傻子刚来时的模样。披上了羊皮袄,就是羔羊,就是傻子,就是任人割宰的命。于是有了羊圈狂想,荒诞的自我屠戮的梦,拉条子在梦中疯狂地用刀子捅杀像傻子、像羔羊一样蜷在羊圈的自己,与此同时,羔羊拉条子发出了凄厉的咩咩叫。
在这一步,拉条子在内心里完成了对善性自我的屠戮。然而困惑越来越大,羔羊被屠戮却不能阻止他成为傻子。他的内心被困惑填充,他像傻子赖着自己一样赖着大头哥,想得到答案。追寻的最后不过是把自己折磨成了真正的傻子。他妥协,戴上了傻子的红帽子,不再追问答案;人看我傻,我看人疯。
二、虚无主义者的勺子
《一个勺子》给观众的第一印象,往往是其浓郁的西北色彩。大荒漠、彩藩、土楼、羊圈,口水歌、方言与鲜艳的乡土气息陈设房间,无不在强化电影的地域性。观影前半期,我心中不时赞叹陈建斌拍出了中国乡土式梦幻,倘若与世隔绝的北镇与许多北欧本土情怀影片遥相呼应,西北特色幽默为高原更添了几抹乡趣。也就因此强烈地暗示观众,陈建斌是在追求一种本土黑色幽默的小格局影片,以此为基础控诉中国社会现状。但越往后看,我越不得不承认这种预判是错误且大错特错的。《一个勺子》绝不仅仅被这种地域性的小格局所围困,更不应单纯意在控诉中国社会现状。(陈建斌自己谈到一个勺子也说,对于影片中的社会现实问题的指涉,“是原著小说里有的,不是我自己加进去的。这是根据现实故事的逻辑,剧中人产生的联想,但我想告诉大家,我的电影不是讲这些。我在头三分之二铺了一个谜局,你会觉得我的电影是在讲这些东西,但是到了三分之二的时候,你会觉得那只是一个引子,后边的三分之一,才是我的内容。”)这个五颜六色的地方色彩卷裹的内核,是一个面向整个人类的共性质询。可以说,影人在追求的,是某种更形而上的东西,即是一种存在的虚无主义(existential nihilism)。
从影片中间,金枝子硬生生问拉条子一句话:“你说,那么一个傻子,活到这个世上有啥用,还不是白白糟蹋粮食。”拉条子也硬生生堵回了金枝子的质问:“你说的太对了,人活在这个地球上有啥用,把地球白白的都浪费掉了。”这里开始,人类的存在价值轻飘飘地在乡土夫妻闲聊中被推翻,整个影片格局敞开,陈建斌的野心也收不住了。于是影片后半部分,一浪接一浪,视听语言大大拓展丰富,增加了大量的主观性视点镜头,游离于幻梦之间、荒诞段落轮番上阵。一直到影片末尾段,主题显然已不仅仅局限于善与恶、“正常”与“疯傻”这种平凡的二分式命题;此时,前半部影片中拉条子执着的“善”,已经跑偏成了执着的自问与追问。拉条子逢人就问傻子的价值,最后如同勺子死赖拉条子一样,拉条子死死盯上了大头哥,想从他嘴中撬出困惑自己的问题答案。然而拉条子在最后的最后,仍没得到自己魂牵梦萦的终极答案。一切的心思费劲都是徒劳,一切的辛劳追问都不可能得到答案。因为答案根本就不存在。存在本质即虚无。
再回到影片前面一些,拉条子宰了羊羔向老三索要答案,老三说,人生就是这样。你就是个大勺子。有些事情你想不明白,你就不要想。这就是我比你明白的地方。
是啊,谁追问,谁就成了勺子嘛。
所以,影片的结尾,拉条子戴上了勺子的红帽子。他透过那一片破碎的红,在傻子的视角里,把这世界的疯癫荒诞与无意义看了个清明。再也没有追问,也就再也没有困惑。他终于妥协了。
三、从甘肃农村到耶路撒冷:高度符号化中的伪地域性
《一个勺子》作为陈建斌的处女作,定然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小成本的制作方式带来的影片最终呈现效果也只能是略显粗糙,比如某些对切镜头中明显失误的声话错位。但使得整部影片并不会因此而显得杂乱无章的,正是导演在整部影片中贯穿始终、如一股拉直的绳子一般的清晰思路,即是说,陈建斌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这种思路首先体现在影片的高度风格化上。由于影片本身基于对社会现实的真实描绘,影片大多采用了记录风格的镜头语言,即使固定机位长镜头也采用手持摄影机,并且刻意追求一种影像上的粗粝质感。同时插入大量有时代感的元素,比如每次拉条子坐进大头哥的车,车里放的口水歌都在指向一个明确的时代;以及一些不那么抢眼的元素,如拉条子夫妇家里电视上放的电视剧。这些元素似乎整体在强化影片的时间空间的确定性。而陈建斌的西北式幽默感也是一项高度风格化的元素。处理幽默元素时,他采用的是欧洲喜剧常使用的跳切手法,将事件的开端和结果直接剪辑在一起,略去过程,或是对过程的呈现采取抽帧式的零碎剪辑而不是完整呈现,以达到一种“冷”或是黑色幽默的喜剧效果。这种幽默效果与西北荒漠达成了巧妙的契合感。再如交代两夫妻关系的镜头,永远采用固定正面中/全景机位长镜头,给予夫妻对话一种荒诞的舞台感。甚至于王学兵的角色因封杀而不得露出正脸这种偶然限制,居然也意外形成一种风格化效果——“大头哥”作为一个“能人”的神秘感。
而陈建斌清晰思路的另一个体现,则是影片的高度符号性。几个清晰明了以致稍微有些刻意的简单象征符号,在整部影片中不断被重提、强化,以及影片前后整齐的对仗效果,将整部影片规矩干净地束结在一起。所有的人物都被排除了复杂性,留下一到两个鲜明特征,嘴中反复咀嚼着相同的台词;所有的镜头意象也都指向明晰的象征意义,而对白也往往被凝练成具有点题意味的总结句。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办法虽然不是最优,但至少明了大方。
我们再回到前文所说的,影片最重要的意象“羊”。羊作为一个符号,从东方文化角度审视,其与整部影片的地域特征和表达主题皆可得以完美融合:西北人养羊;羊羔代表至纯至善。但这个主意象,我们能用西方文化符号的角度理解吗?答案是肯定的。“羊羔”在《圣经》文化背景中,代表着受难的基督。这是牵强附会还是有证可循?《圣经》中,以色列人为逃过灾难要在逾越节当晚宰杀一只健康漂亮的小羊羔;由影片中拉条子为了换取答案宰杀羊羔、牺牲“至善”,我们也可联想到这种基督教文化式的羊羔的牺牲。羊羔任人宰割的属性是由其纯与善被赋予的,其与“勺子”形成了一种相互隐喻的关系。在影片前半部分,拉条子为了摆脱勺子,将勺子绑在野外的栅栏上。勺子没有任何反抗,静静看着拉条子捆梆自己,而拉条子一步一步绑住勺子的脚、展开勺子的双臂分别绑住勺子的手。其捆绑样式,与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形态如出一辙(钉住双脚与双手),这是否又是一种巧合?如此可见,“羊羔”是一个具有跨地域性的文化符号,我们可以在其基础上做多重解读,其解读结果皆可强化主题。
由此我们可以说,该影片不论是从其命题角度,还是其符号的选择,都是“伪地域性”的,都具有某种跨文化属性或是超文化属性,是可以成功收到整个世界共鸣的。梁实秋言:“伟大的文学乃是基于固定的、普遍的人性。从人心流出来的才是好的文学,文学难得的是——忠于人性。”艺术作品欲成永恒,其命题必先永恒。从这种意义上看,陈建斌是浪漫主义的。他将地域性上升到普遍性,冲破时空牢笼,为人类群体抛出难题。陈建斌作为作者对此是否自知我们仍不知道,但从影片成品反推,他确是达成了这种意料之内或之外的结果,这也为他不算精致的处女作赋予了一种超越社会、超越文化的,艺术品的永恒性。
当然,我们不能因此忽视其影片的一个硬伤(恰如大多数野心勃勃的导演处女作),正在于这种过于明显的符号痕迹,使得所有镜头和意象都过于简单、过于具有分析力,情节也往往具有仪式感。排除了模棱两可的含义,鲜有过度解读的可能性,影人试图传达的一切都由自己主动放大加粗,这种解读的单一性也常常使得影片本身少了些自然流露的趣味。但同时,影片的妙处在于,陈建斌把一切形而上的深入思考埋藏在如此浅显易懂、“接地气”的背景和故事框架之中,因此这些单拎出似乎十分生硬的意象便被安插得几乎不露痕迹、更不至令人生厌。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若离了这些夸张的、荒诞的、本身就偏向形式主义的背景,符号的滥用或肤浅化则会引向另一个极端。陈建斌是否有可能成为第二位贾樟柯,尚不得而知。当然,我更怕的是影人成为电影界余华,乡土文学出身,最后却把整个中国概念化,再引用一段圣经,拍到国人脸上,等着西方世界为之起身叫好。
大头哥笑死我了。可怜片尾字幕都没他的名字。
“人好被人欺”、“谁把别人当傻子,谁就是最大的傻子” 黑色幽默贯穿全片,在荒诞和冰冷的西北土地上,爆发最原始的生命力。生活辛酸,一笑而过,“人生就是这样”。陈建斌、蒋勤勤演技狂飙,为公映版王学兵几乎没露正脸扼腕。亮点:后视镜里飘出来的“粉红的回忆”和“忐忑”、金世佳白花花的裸体…
总体不错,原来一个勺子是指一个傻子,这个片名比较另类
金馬展看到現在最有力、最喜歡的影片。故事荒謬而搞笑,卻層層剝開推向某些尖刻的現實、人生的殘忍。陳建斌第一次自編自導自演,功力非凡。以前小覷他了。推薦~
当善良被欺压被讹诈,当善良被说成傻子;当奸诈被提倡被赞美,当奸诈被当成处世准则;善良的依旧善良着,同时也希望社会是善良的
千百年过去了,在中国依然是“好人无用论”,究竟谁是那个勺子呢?王学兵被剪得只剩背影反而有加分,村姑我愣没认出是蒋勤勤。中国应该有更多这样的方言电影~~~
骗子太多,勺子不够用。人心之险恶,细思极恐。
怎么说呢,一看就知道是中戏的人拍的电影。
同是学院派,中戏人和北电人拍片风格区分大。前者注重舞台形式感,后者注重镜头整体感。前者是显,角色注重起范,视野广。后者是隐,角色与镜头融为一体,小格局尤甚。本片略显造作,好人在魔幻乡村,陷入暧昧的道德困境,直指人性诡谲。鬼畜风入梦,结尾红帽子当半滤镜,仅有的惊喜。
从失物招领到寻人启事,一部寓言性的荒诞小品。重复场景多次出现,神曲运用效果十足。但变成“勺子”后的自我疑问部分,台词还是过于直白。王学兵的角色眼前一亮,期待能早日上映!
戏疯子陈建斌携手美女老婆共同打开导演之路,还有王学兵的助阵,可谓是默契十足才能表达的如此完美
从一开始知道这个题材,就觉得有意思。陈建斌的导演处女作拍的是一个很乡土,带着黑色幽默与讽刺的寓言故事。傻子与骗子,有了骗子也才有了傻子,其中的讽刺意味也就不言而喻了。作为处女作导演,无论选材和形式都不错,虽然有些细节会刻意。但仍是个不同的院线片。三星半
從舞台上視角到最後被小孩丟東西的傻子POV。臉譜角色與實景,非寫實性與寫實性的結合。以導演處女作來說不壞,表演都不錯,但「好人無好報、傻人無傻福」的寓言式主題太簡單,戲劇資源也太薄弱,剪到一小時左右應該挺好。表述方式的冗贅與直白,雖不乏應運而生的荒謬,卻不見得是好招。
作為一部處女作,我認為非常精緻。對白具寓意。劇中人物看似巧,卻都傻。互相拖累,相互糾纏。乍看之下真正的傻子反而是得利最多之人。有點黑色寓言的小品,說不定會是本屆金馬獎黑馬
怎么说呢,对这种编排的刻意的荒诞感,已经无感了。鬼使神差地,中国观众的电影观念已经不能同日而语,本片延续着上世纪的画风,一个大写的“我是学院里出来的”“解读我”~
生命充满凶险,那些执拗善良的人们,他们没有更深的算计,而人心是一匹疯狂的烈马,怎么会是这一波傻气的乡下人能驾驭的呢?电影真实又残酷,好人没好报, 幽默与讽刺并存的大戏,这个社会从来不会按照德行的高下分配利益,“好人”才是大众眼里真正的“勺子。
通过喜剧的表现手法来衬托出悲剧,作为初为导演的陈建斌,显然这是给观众的一个惊喜。勺子,就是傻子。此片的傻子难道就仅指金世佳所饰演的傻子吗?其实不然,每个人都是傻子吧。一个勺子=一群傻子。很不错的电影。
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个点是,除了剧情声,好像没有画外音,没有非得利用配乐去渲染什么情绪的姿态值得广大中国导演学习。
两段语录:世界上只有两种人,骗子和傻子。观众绝非傻子,因为大家都在拼命地活着。被傻子缠着的拉条子,拉条子缠住了大头哥……围绕“到底谁是勺子”的台词,太啰嗦了点。它没有让我想起那些中国演员转行拍摄的片子,而是想到了粗糙、凋敝又荒诞的独立影像。
庆幸可以看到这部电影 夫妻档的演技飚的很开心 作为电影处女作绝对满分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