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屋

红泥屋，在我的小时候，江南的村庄，都有那么几间，连白灰都不舍得抹一层，就那么红着，简单，朴素。

如今的江南，白墙黑瓦，绿水青山，再没有红泥屋。在秦岭深处，铁路沿线，有一些巡路人，曾经住着这样的红泥屋，也许如今还在吧。

二十七岁的缘山是个孤儿，小时候，他的父亲留下钥匙，再没有回来。后来他成了巡路员。一个下雨的夜晚，他回家的时候，在无人居住的石屋里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凉，就把她带回家，给她洗脚，拿自己的衣服给她穿，让她睡自己的床，他自己则去了工段的屋子。

缘山的善良，像我一样，段长知道，隔壁李婶也知道。他回家给女孩子拿了200块钱，拦了列火车，准备送她去县城。可是几个人追了上来，菇凉是被父亲卖进山里给人做媳妇的，卖了八千块钱。

缘山本不想掺合了，可是听说对方是个傻子，实在不忍心，掏出自己攒了多年的一万块钱，把菇凉赎了出来。段长和李婶都想叫菇凉嫁给缘山。可是缘山怕耽误人家菇凉，不愿意。

菇凉无家可归，留了下来，住在李婶家，包里都是高考的书。菇凉叫香草，她常常给巡路的缘山送饭。高考前，缘山把香草送进城，可是每天都盼她回来。香草回来的时候，已经拿到了大学通知书。

上大学的时候，缘山把红泥屋的钥匙给了香草，告诉她，小时候父亲把钥匙留给自己的故事。

香草成了大学生，缘山继续做巡路员。他们有未来吗？香草以为有，她认定了这个善良，有担当的男人。可是，一次塌方，夺走了缘山的生命。李婶把噩耗告诉了香草，香草大学毕业后，回到红泥屋，做乡村教师，因为爱过你，所以，活成你的样子。

这就是夫妻相的理论依据吧。

其实爱情是个简单的活，两个人，一份收入，一间遮雨的屋，一口煮饭的锅，还有相视的那一笑，简单，朴素，就像连白灰都舍不得抹一层的红泥屋。

但是，如果爱情中的两个人，身份有了差别，比如一个是小学毕业的巡路员，一个是大学生；或者一个是42岁的打工人，一个是23岁的创业者；又或者一个是身无分文的穷书生，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反正门不当户不对的时候，世人都不会看好，有人鄙夷，有人嫉妒，有人鄙夷+嫉妒，即使作家，即使编剧，也不会让他们相亲相爱下去，孙少平没死，他的田晓霞牺牲了；香草活着，她的缘山遇难了。

其实，世人大可不必如此恶毒，因为爱情虽然简单，婚姻却大是不易，菜咸了汤淡了可以因为爱情忽略不计，但是娃的教育却必让两人争吵不休，虽因娃而起，却若不是看在娃的份上，早就分道扬镳了。

爱情就像红泥屋的外面，简单，朴素，像遥远的青山，清新的空气。婚姻就像红泥屋的里面，潮湿，昏暗，像中年的眼泪，咸咸的憔悴。

所以，我喜欢这没有结局的沧桑，和没有爱过的喜欢，远远的山谷，中秋午后的暖阳，红叶摇曳，清风拂面，就是如此的感觉吧？